打草
内蒙古新闻网  18-07-24 09:59  【打印本页】  来源:阿拉善日报

  起初,我们通湖硝厂的人是不养羊的,自然也没人去打草,打草都是治沙站和乌兰哈达队上的事。改革开放后,牧业队的羊分给了个人,我们硝厂的人家也跟着养起了羊,打草就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。

  硝厂边上的树林子是通湖治沙站营造的防护林,林子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沙枣树、榆树、柳树之类的树木,林子很大,南北长有七八里,东西宽有二三里。树林里的沙漠像波浪一般,一道一道的,高处的沙坡上长着树,低处的沙道里长满了芦草,沙漠里的芦草远没有湖里的那么粗壮、高大,只有一米多高,像青纱帐一般密密的、柔柔的。但这种芦草叶子多,茎杆细,晾干以后,牛羊特别爱吃,而且糟头少,吃上长膘快,是绝好的饲草。

  我小的时候,每年的八月初,通湖治沙站和乌兰哈达牧业队上的人就开着拖拉机,拉着大人小孩带着帐篷来树林子里打草。姑爹是治沙站的保管,他也领着表姐、表哥来打草。表哥大我一岁,个子却比我高半头,长得敦敦实实的。他话不多,见了生人显得有点腼腆。表哥跟我特别要好,每次空闲的时候他都要来找我玩,顺便来我们家磨镰刀,挽草腰子。他磨刀时右手握着镰刀把,左手抓着镰刀尖,在磨石上反复推拉,样子十分潇洒,磨完后,再用指头搭在刀刃上,拨一下,刀刃就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。他们的帐篷在树林子里,离我们家很远。他告诉我,他们治沙站小孩差不多都来了,几家人住在一个帐篷里,很热闹,不过每天得早早起床打草,很累的。我问他打草干什么?“卖给站里呀!站里养着两群羊呢。”他觉得我问的问题好奇怪,便自豪地告诉我,去年他和他姐姐打了五千多斤草,挣了四十多块钱呢。表哥还告诉我很多有趣的事,他说,他们治沙站的长把梨特别甜,去年他们家分了半麻袋,可让他吃好了。我听了羡慕得直流口水,我们硝厂没有果树,很少能吃上水果。表哥就约我秋天去他们家吃果子。

  周五是乌兰哈达队上的牧民,有一年,他也来打草。一天,他来我们家借粮,我看见后,吓得急忙躲开。那个时候,周五在我们孩子们的眼里是很凶残的坏人,他曾把一个骆驼的驼峰活活地给割下来,偷着吃了,后来被抓去判了几年刑。周五走后,我责怪父亲怎么给坏人借粮食。父亲楞了一下叹了口气说,你还小,不懂。周五家里人多,饿得实在活不下去,不把人逼到哪一步,谁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。

  我12岁那年,牧业队实现包产到户,羊分给了牧民,一部分羊处理给了我们硝厂,硝厂人就一窝蜂地养起了羊,我们家也养了二三十只羊,家家户户在柴垛边因陋就简地搭上了羊圈,显得十分凌乱。养羊就得有饲草,可是林子是治沙站营造的,地盘是乌兰哈达队上的,芦草好的沙道都让他们分去了,我们硝厂人只能到他们看不上的边缘地带去打草,因此,硝厂人打草就不能像治沙站和队上的人那么从容了。说是打草,倒不如说是抢草,每到打草时节,家家户户、男女老少齐上阵,拿着镰刀,背着馍馍、西红柿像打仗一样到树林子里抢夺地盘,大家心里都很清楚,去得迟了,就抢不上好草。

  一年下午,我母亲正准备给中卫来的合同工刘和民做饭,突然得到消息,今天开始打草。母亲急忙把面扣在盆子底下,交待给我姐姐,就带我和弟弟去抢草,刘和民也匆匆喝了几口茶,跟上我们走。我和刘和民分别骑自行车带着我母亲和弟弟,直往碱滩门赶。碱滩门属于治沙站和乌兰哈达队两不管的地方,这里有一大片芦草长得很茂盛,事先我们已经探查好了位置。路上已有几家人也骑着自行车忙着赶路,我和刘和民就奋力登着自行车往前追赶,生怕落在了后面。我们来得不算晚,抢到了一片芦草,我们四个人,分头从几面合围,刘和民年轻力壮,又是个好庄家把式,镰刀在他的手里像旋风一样飞舞,很快就割倒了一大片芦草。我心想,今天亏是刘和民来了,否则,我们就苦了。我们几个也埋头奋力割草,生怕速度慢了围不住,被别人家占了。太阳快落山时,硝厂的人陆续都赶到了,我父亲也从硝湖里赶来,一时喊叫声、抱怨声、“嚓嚓”的割草声响成一片,碱滩门的草很快被瓜分一光。这时候,谁家劳力多,谁家就显示出了优势。我们从下午六点一直打到晚上10点,才把这片草全部围了起来,母亲松了口气,就让父亲带刘和民和我们弟兄俩回去吃饭。她自己留下来看草。回到家,我们几个随便吃了点,累得倒头就睡下,父亲则一个人蹲在地上把所有的镰刀磨好。

  早晨四点多,天还没亮,父亲就把我喊了起来,再看外面,早已人声杂沓,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。这时,姐姐已经做好了饭,刘和民和我们吃过饭后,又去割草,天亮时,我才发现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志愿者,有的人家还有两三个。这次打草,我们收获很大,拉了满满两手扶车,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。同时,心里也很过意不去,让刘和民吃了那么多苦。

  碱滩门打草还好,手扶车能进去,不用人背。我最怕在沙道里打草,车进不去,打下来的草,全靠人才能背出来。沙道里的好草基本上都被治沙站的人打掉了,我们只能扫个边,捡他们看不上的,这儿打上一捆,那儿打上一捆。打上草不等晾干,就赶快往家里背,因为怕晾干了,被别人背走。这种湿草背在身上很重,加上又是在沙子里走,特别费劲。

  一次,父亲带我到菜园子后面的沙道里打草,意外地发现一片长得很好的芦草,不知为什么,居然被治沙站的人给遗忘下了,我和父亲大喜过望,一上午我们父子两个就打了二十多捆草。中午,我们吃了点带来的西红柿和馍馍,稍稍休息了一会,就开始从沙道里往路边背草,那年我已经十七岁了,父亲一次背三捆草,我也背三捆,父亲怕我挣坏了,不让我背那么多,而我则怕把父亲累着,就说没事,我能背动。父亲没办法,只好由着我去背。父亲腿疼,没有我走得快,他背两趟,我已经背了三趟。下午,等我把最后一捆草背出来后,一下子累得瘫坐在了路边,但看着我们背在路边的草垛成了一个大大的草垛,心里感到自豪极了。(曾令飞)


[责任编辑: 雒扬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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