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进腊月,人们满脑子都是年、年、年。
都说现在年味儿淡啦,越过越没意思啦!
过去可怜的有甚了,好人家多吃两顿肉大菜小的饺子,困难的新衣裳也做不起;娃娃们得5毛压岁钱就和发了财啦,笑得扑喜喜的。
瓜子儿不能早炒,糖买回来也得藏起,怕娃娃们偷吃了。这会儿是干果水果挑的吃,紧吃慢吃,不是烂啦,就是坏啦。肚小,还是牙不快?都不是,是东西太多。
这会儿的肉不香、鱼不香,韭菜吃了烧心,蒜苔吃了醋心,大米非长粒儿不吃。明显是吃的嘴歪啦。过去冻了的山药圪蛋也舍不得扔,煮熟剥了皮放到房顶上吹干山药,既是零食,饿了还能当干粮。
过了腊八,虽说现在商店里要甚有甚,可不提早买的堆搭回家,心里头咋也不踏实。
我妈说,这会儿省事儿多啦,有钱甚也不愁。你忘啦那会儿这几天你爸忙的,天天给人写对子。对子,就是春联。
夜儿圪我妹妹在家庭群里喊:谁也不要买馒头啦,武大郎的,我买了50个,都回圪拿哇。夜儿圪,是方言,昨天的意思。
我小时候,过年的馒头不叫馒头,叫馍馍,蒸馍馍。
馍馍可不是平常那刀切馒头,必须一个一个使劲儿揉,揉成圆的,蒸熟每个上头还得用胭脂厾个红点点,看着非常喜庆。馍馍要挨住蒸个半月二十天。天天起面天天蒸,白灵灵开花儿的最好,冻到凉房正月儿馏的吃。一失手,碱大成黄梨儿,碱小板呼塌,还发酸,只能日常吃了。
刀切馒头我们村儿还有人叫卷子,近郊有的村过去叫点心。
小时候跟着大人去走亲家,一进门,人家就敬佑我们快上炕快上炕,然后往炕桌上放了几双筷子,就往外走就说,我给你们端点心圪。结果端上一大茶盘子馒头,白高兴了半天。这里的“敬佑”也是方言,热情相让的意思。
打扫家啦没?
着甚急了,离二十三可早的了,先把油锅都动完再说。主要今年想糊糊仰尘了,边起烂的黑夜一拉灯就往下跌鞋板虫,紧当儿当儿不给圪且啦。边起,是边上;圪且,是凑乎。
工作不顺心,又没找下更好的地方,就说先圪且的干哇,等找下合适的地方再说。
腊月里还得炸点儿套花儿,一来招待上门的亲朋,二来拜年吃请提上当礼物。这个套花儿,就是馓子。
快往边起站,栽可是热油锅,看溅出油烧着你!
热油锅里正劈里啪啦烧着肉,烧完肉紧接住就拉丸子。这个拉,其实就是炸,炸丸子。
挫肉馅馅,匝菜蛋蛋,捂萝卜蛋蛋,蹴豆馅馅,压粉条子,捣各种调料,去磨房围麦子围黄米,把烧肉、丸子打了蒸锅,用猪皮熬点儿卷儿,打回酱油倒回醋;再看,罐头瓶子里的腊八蒜绿啦,准备过年哇。
过去我们也住的农村平房大院儿,腊月儿打扫家,仰尘年年用白土子刷。刚刷完,拽沉拽沉的有点儿往下耷拉,真担心开门一忽扇,呼塌一下全跌下来,房顶变成个黑窟窿。
有人做营生做的麻坳啦,就圪嗒说,栽也不知道是谁遗留下个过年,做了穿的做吃的,攒了一年的黑水这两天都地洗涮完,真能撅死人。这个撅死,就是累死。麻坳,是不耐烦。
村儿里人被子叫盖窝、盖地,过年得拆洗。勤快人家的盖窝上都有挡头,平常不用老拆洗,洗脖子底下的挡头就行啦。
我最头疼糊灯笼。纸薄、铁硬、糨子稀,弄不好就厾塌啦。
一般最后准备垒旺火的劈柴和大炭。这个也有讲究,风口里的软柴,正中间扎成捆的上好劈柴,炭要打成近似于三角形的扁片儿,这样好垒,还着的旺,旺气冲天。
贴对子要用糨糊,得自己蹴,叫蹴糨子。
营生营生,就做就生,紧做慢做,腊月底啦。所以大人们见面总爱说:不到三十,营生永远做不完!(高雁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