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我对家乡的眷恋,都浓缩到那山那川那条河上了。她们入驻我脑海、渗入我体魄,都酿成浸润人灵魂的琼浆,历久而弥香。
先说那山。从我记事起是“怕”了好多年的。姥姥家房后的山,傍晚时候黑压压的怪兽直上星空,叫人不敢喘大气,上个厕所都搅着姥爷一直陪伴。那是远古时代出产了“黑陶”文化的山,那是秦王朝“秦直道”终点仰望的山,那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率众夯土砌石修起“赵长城”的山,那是花木兰“朝辞黄河边、暮至黑山头”的山,那是造就李唐王朝“起兵太原、挥师天下”发端的山,那是北宋杨六郎征战大辽王朝“脚蹬雁门关、一箭射到大青山”的山,那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弘法草原起始点的山,那是八路军“李支队”烽火抗日拱卫延安的山;那更是一百五十年前山西五台县城落难、我家始祖“走西口”投奔口外“萨县”磴场山村得以收留落脚的山,那也是给了我一生方向定位,屡次出门到四面环山的赤峰市怎么也找不到北的山。这有恩于我们刘姓家族和后人,有恩于所有走西口进山移民落脚的山啊……
再说那川。那是汉高祖两度封地“代王”设置“犊和”“咸阳”两县的川,那是地理大家郦道元流连“塞泉城”的川,那是戏剧《四郎探母》星夜兼程骑马渡河往返“美岱召”和“十二连城”之间的川,那是阿拉坦汗东征西杀统一漠南蒙古当作发祥地的川,那是诞生抚养长大唯一蒙古族达赖喇嘛“四世达赖——云丹嘉措”的川;那是义和团首领率众“争地权”、勇斗帝国主义入侵欺凌、爆发震惊中外“二十四顷地教案”的川,那是民国十八年萨拉齐天灾人祸国际友人埃德加·斯诺当作“觉醒点”动意创作《红星照耀下的中国》宣告世界的川,那是王若飞、乌兰夫、刘启换高举共产主义大旗,唤醒蒙汉穷人“闹革命”谋解放的川;那是贺龙元帅率领解放军两度攻打“包头城”千军万马走过的川;那是三十几万父老乡亲捐钱捐物买了“萨拉齐”号“米格-15”战斗机投入抗美援朝空战的川;那是身临其境至今可以切身感受体验“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”的川,那是“我曾我祖我父亲”回归自然化作土壤的川……这令我魂牵梦绕的川,养育我身躯、塑造我灵魂,最终尘埃落定预留我一方墓地给我躯壳归宿的川啊。
最后说那条河。从小到大并不知道那条河跟我有怎样切近的关联,只记得三十七年前秋冬交替时节,骑自行车三十多里路到乡下看同学,午饭前同学领路又骑车五六里到黄河大坝的情景:黄沙漫天蔽日,黄河就像出沟十里进入平川的洪水一般,也不算太宽的“一条泥河”涌动着,静静地蜿蜒着流淌着,或许是黄风呼啸声淹没了流水声响。这就是我想见的黄河?!几十年的风雨磨砺过后,我才晓得,黄河古来如此,我还亲眼见证了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、半天中一条银色哈达自西向东亮闪闪地着横卧在那里。如果有人感兴趣,我随时恭候带路,叫他仲夏时节午后两三点钟光景,到土默川中部古河道中央的大路上来,仰望西南切实感受一把;我才晓得,我们村西口的水涧沟大河槽,竟然是土默川平原有名的纵贯固阳县、土右旗直通黄河的黄河支流。那是王昭君迎沙冒雪出塞北行渡过的河,那是康熙皇帝西征噶尔丹,两度荡舟拴马的河,那是绥远抗日军民“可怜身上衣正单,心忧炭贱愿天寒”纠结心态下,毁家舍业炸开黄河大坝,淹没家园抗击敌人迫使日寇再无西进南越的河啊,那是在她的八百里下游激发音乐家冼星海灵感,写就《黄河大合唱》激励中华儿女最终战胜日寇的河……你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黄河儿女,怎能不保卫你?怎能不守护你?我也真是黄河儿女的一分子啊! (刘东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