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,手机和收音机里传出了漫瀚调:“黄河水绕着准格尔流,流进蒙汉人民心里头。天又长来地又久,蒙汉人民的情谊万辈留……”许多老准格尔人的早晨是从漫瀚调开始的,起床抹脸的空档,山曲儿是“插入符”。哥哥长、妹妹短,黄河长、艄公喊,沙圪堵、杨家湾,把一天的精神头唤醒。
在我的家乡准格尔旗,漫瀚调是一种特别的存在,更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。准格尔旗作为漫瀚调的故乡,被文化部命名为“中国民间艺术(漫瀚调)之乡”。漫瀚调就像是水、阳光和空气,伏在每一座山梁上、每一个山沟里。随便揪出一句词、唱出一个音,便是一段生活的回响。
漫瀚调是以蒙古族短调民歌为基础、以汉族唱法为风格,精妙糅合而成的一个独特的鄂尔多斯歌种,是蒙汉人民长期交流与融合的产物。准格尔旗多山,漫瀚调就叫山曲儿。一首首山曲儿回荡在山沟梁峁中,一股“土味”,也别有韵味。
我的父辈们,尤其爱唱山曲儿。他们唱已形成固定歌词的,也即兴编词。漫瀚的音符,贯穿在每一个平常日子里,行走在每一次日出日落的时间印痕中。
打早,热气腾腾的酸粥出锅,吃着这酸爽的“早茶”,拌上扎蒙花油,就上烂腌菜,再放上一个山曲儿,就美滋滋的了。去沙圪堵的裤裆街,或者是纳林老街,随便找一家碗托店坐下,长凳长桌,热汤凉汤,加几片厚实的驴肉,听着西口风中传来的“双山梁梁高来纳林川川低”,三碗不过瘾。下地干活的,做买卖的,收废品的,听着山曲儿“开张”、发力、“刨闹”。
红白喜事,展销交流,逢年过节,亲友聚会,这些场合都短不了唱山曲儿。他们常常两人对唱很多个回合,一方刚唱完另一方又起了头,《十对花》唱成了几十对花。他们编词的功力个个都是一流的,而且还都押韵。就是没念过几年书的,只要唱起山曲儿,你就觉得他“666”。阔大或小情,他们都能唱出“那味儿”来。
漫瀚调就像一根绳索,在准格尔这片土地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紧实的结,把这“七山二沙一分田”的人们凝聚在同一片时空下。歌声越过黄河峡谷,穿过千年油松,在准格尔召的庙宇间回荡,在水镜湖的碧波中泛起层层涟漪,小城的过去和现在,仿佛尽在这风中的歌谣之中了。
你听过《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》吗?你知道二少爷咋招兵的吗?你知道“漫瀚大师”奇附林吗?你知道沙梁梁圪卜卜里头唱的是什么调吗?如今,漫瀚调有了新的传播媒介。一打开快手,你能听到放羊汉站在山坡上唱,能听到大棚里的回声,能听到工矿企业的涌动,能听到准格尔人大喇喇地直抒胸臆,也能看到今天的全新的准格尔。
你一定知道“小甜瓜”吧,山曲儿也很“甜”的。不妨来我的家乡准格尔旗听一听、看一看、走一走吧!
准格尔旗地处鄂尔多斯东部,黄河沿北、东、南流经197公里,隔河与山西、陕西毗邻,有“鸡鸣三省”之称。这里地域辽阔,资源富集,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“漫瀚调”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