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地方都有一种特别的食物,流传于当地人的味蕾,与方言一样,扎根于脉土之中。欻煎是人口流动的产物,这符合准格尔的文化形态,食材与风味有广阔的包容性。这也是一款从乡居梯升到城衢[qú]的食品,气息的转换与集聚,可以当范本来读。
早年间,乡土生活清贫,烹饪的方法简约。食材的朴素,嗅得见风土的清香。传统面食无非煎、煮、蒸,炝,合盛一簋[guǐ],平易近人。歘煎入口绵软、香糯、温润,一口陶天。
以前改善口味就是改善生活,变也还是简约,内容和形式高度统一。兜兜转转总是围着原点跋山涉水,风吹草动不过是费一点功夫,殊异的事情几乎没有。但这正像巴蕾舞,程式化的语言需要演绎和发挥。
欻煎的食材就在产地,白面、荞面、莜面、豆面和玉米面皆可入定,口感上以圆润为足,筋道的差别非常微妙,柔和、甘润、温醇。煎有化神的功德,但歘煎作为煎饼的一个分支,平衡感是很好的。敛火入食,即便出类拔萃,也不过草府野玉,精致不起来。这反而让歘煎自己漫散开风味,层次感因此而清晰,标志性却很模糊。这或许正是歘煎可以横跨大江南北,演化长城内外的根由。
伫望乡愁,尽管它有一个奇特的名字,却实在算不得“幽梦”,便也青山如是,妩媚不起来。像没有走出去的乡姑,貌似清秀,纯朴的却懵懵懂懂,因为可爱而夺味蕾。
其实吃一张好歘煎并不那么容易,如此制作,算是“大动干戈”了,多一滴香油即可出神入化。从绵糊到柔劲,那种热香与柔口、仿佛并非寻常食物。歘煎说到底还是边地风味,有粗犷的张力,谈不上温婉细腻。一碗白面,抑或荞面,加入水搅成糊糊,上锅摊熟,便是歘煎了,没辜负了这两个字。讲究一点的,打两个鸡蛋进去,佐一点葱花和椒盐,味道可更丰富一些。登堂入室很简单,雀占鹤巢却并没那么容易,总有一点粗砺和野气。
但歘煎也可以是温和与细腻的,现代性不可避免地改变着它,单就焙火的软硬,就变得轻而易举,风味也就慢慢改变了,向现代性的突围也现出了端倪。但不管它如何绵口适味,它都有野韵的层次,清晰且明媚。太过精细或精致,反而束缚了它的不羁,是不是得不偿失,只有食家的味蕾迓[yà]迎其道了。
其实最好的风味,诱发的是内心的欢喜,尊重和崇尚原味,承续传统,让日常的生活有滋有味,这是美食的功德。于欻煎,焙火助澜,口感若有殊异,便是风土的涅槃了,殊为难得。(作者:王建中)